第46章 第四十六章_婚后恋爱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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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燕冽紧紧抱住她,两个人都很用力,仿佛要把对方镶嵌到自己怀里。

  在情绪彻底冷静后,冷白音开口第一句问的就是,“你不是哑巴啊?”

  因为震惊,一双杏眼瞪得又大又圆。

  抬手用指腹抹过他的眼尾,“你那颗泪痣呢?”

  千言万语塞到喉咙口,冷白音万分复杂,藏在心底的疑惑纷纷自己蹦出来。

  “你怎么壮了这么多,你那时候那么瘦?”

  目光如手,滑过他如今英气逼人的脸庞,他性感的喉结,他健壮有型的身体,又落到下面。眼神凝滞一瞬,抬头看他满眼复杂,“你变了好多,我一点都没有认出来。”

  十七岁遇到的那个小哥哥是沉默的,瘦削的,性格尖利强硬,带着淡淡的孤寂。

  燕冽呢,他成熟稳重,情绪如一汪清泉,很少能被勾起波澜,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当中。

  泪痣消失。

  身形变了。

  气质巨变。

  哑都不哑了,交流无碍。

  任冷白音想象力多么旺盛都没有往那面想。

  “你那时候怎么会去怀城?还落得那么惨?”

  穿着不知道从哪淘来的劣质军训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眉眼冷冽阴鸷,一身桀骜反骨。

  燕冽揽着她回到床边,扶她躺好,而后坐在她床边。

  给她讲了一个令她惊异错愕的故事。

  “我们在怀城认识那年我二十岁。”

  “依照父母安排顺风顺水长到那么大,读大学,反倒迷茫了。”

  那时他觉得,他的人生仿佛是提线木偶的剧本,一眼能望到头。

  没劲极了。

  于是他迎来了凶猛且迟到的叛逆期。

  玩游戏,打架,抽烟。

  跟周燃野他们几个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

  这让当时的燕家当家人,也就是燕冽的父亲非常恼怒。

  燕殊的教育理念非常特别——虽然我没有时间管你,但是你不能不优秀。

  燕家的男人必须在人生中的每个时刻都顶天立地,拔得头筹。

  燕冽已经顶了二十年,茫然之下顶不下去了。

  又一次脸上挂彩回家,燕殊气怒,又见他把头发剃成寸头并染成金色。

  “流里流气!”

  燕冽不服,他凭什么不能尝试一下新鲜的东西?

  父子俩无法说服对方。

  他跟燕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燕殊对他失望至极,又不想被外人知道。

  于是寻了个问题少年训练营,连夜把燕冽扔进去。

  可能燕殊找的匆忙没有做前期工作,训练营顶着矫正的噱头,里面乌烟瘴气,霸凌、暴力、pua,每天的饭菜都是馊的。

  半夜等所有人睡着后还会拎着水桶把人浇醒,不许反抗,反抗就会被揍。

  美其名曰,要拔掉他们这些问题少年身上的反骨。

  燕冽第一时间从床上翻下来之后就躲在暗处冷静观察,心中嗤笑燕殊真是找了个好地方。

  当晚趁乱什么都没带越过栅栏就跑了。

  他撕裂晚风冲进无尽的黑暗里,身后野狗拎着棒子紧追不舍。

  他跑到自己体能的尽头,疲惫不堪地停在热闹街市的巷口。

  坐在阴暗的路边,垂着头休想生息。

  跑得太久,喉咙一片灼热,口腔里满是铁锈的味道。

  他垂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果然一片血丝。

  燕冽尝试出声,张嘴啊了两声果然不行。

  身后是热闹的烧烤摊,他一整日没吃饭饥肠辘辘。

  他冷笑自嘲,昨日还锦衣玉食,今天就变成丧家之犬咯。

  手肘撑在膝盖上,他冷冷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你干嘛呢?”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燕冽回头,就撞进了一双清澈的眼眸。

  “啊?”

  冷白音听到这惊讶不已,“不对啊,咱们第一次见面不是你救我吗?”

  “那是你不记得了。”

  “听我继续讲。”

  燕冽拍拍她手背,继续将回忆抽出来,讲给她听。

  “这么晚了?”

  少女白白嫩嫩脸颊上还有没消退的婴儿肥,胶原蛋白饱满极有青春的气息。

  她顺着他刚刚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轮高悬的月亮。

  “你是没吃饭吗?”

  燕冽没回答,只冷冷看她。

  少女也不介意。

  她将手上的白色泡沫餐盒递给他,“给你吧。”

  她友好的微笑,然后对他摆摆手。

  燕冽紧盯她的背影,见她走到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面前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大概是这个烧烤摊的老板娘。

  老板娘往这边看了一眼,与燕冽目光对上,也友好地对他打招呼。

  燕冽冷嗤。

  然后看少女又进屋拿了一盒走到另一边,蹲在一个无家可归的老人面前,将白色泡沫餐盒递给那个老人。

  冷笑僵硬地定在唇角。

  怎么回事?

  她们这是把他当要饭的了?

  “……”

  然后她们没再往这边看一眼。

  开始收拾烧烤摊的一地狼藉。

  夏天天亮得早。

  等天微亮时,烧烤店门关上。

  热闹的街边彻底归于宁静,只有落在电线杆上的麻雀不时叽喳两声。

  仿佛世界只剩他自己。

  燕冽最终拿起已凉的餐盒打开,是金灿灿的鸡蛋炒饭。

  是他曾经不屑,如今仅能依凭的饱腹之餐。

  他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吃干净。

  而后靠在电线杆上开始思考,以后怎么办。

  回家肯定是不能回的。

  他不想回,也不能回。

  现在回去之后,怕不得又要被老燕直接扔到戈壁滩去。

  到时候这一口别人怜惜的饭食估计都没有,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也不能联系他的兄弟。

  无它,唯要脸尔。

  那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他身无分文,没带证件。

  手机在逃跑时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他选择先在暗处先观察一天。

  还好肚里有饱食,能让他坚持。

  二十岁的燕冽愤世嫉俗,他在暗处看着少女带着轻松温软的笑穿梭在人群里任人调笑时不由冷嗤。

  这怕就是他那父母口中的与人为善,学会做人吧?

  燕冽想到暂且可以的方案。

  他可以跟这小姑娘借点钱,然后去办个□□,再找个地方先挣点钱。

  大男人总不能把自己饿死。

  就是他的找机会,不能打草惊蛇,万一对方受惊报警,他又有进入狼窝的风险。

  同时燕冽心中浮动着不可抑制的兴奋。

  看,这就是江湖。

  他比较幸运。

  第二天晚上就碰见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有食客喝醉了拽着她的手腕拉拉扯扯,燕冽在暗处耐心等待,等女孩被拖拽过来之后他才拎着木棒上去将人救过来。

  果然有人报警。

  警察来之前,燕冽快速躲开,消失于深暗的巷尾。

  警察很快出警,将人带回派出所去做笔录。

  等他们再回来时,热闹的街市已在深夜中归于宁静。

  他倚靠在潮湿满是青苔的石墙上,淡淡地看向巷口。

  果然看到她在那探头探脑。

  他走出去,在她面前站定,用目光探寻的看着她。

  “谢谢您刚刚救了我”,女孩双手叠在腹前,认真真诚地深深鞠了一躬。

  “请问你需要什么吗?只要我能做到的?当作感谢。”

  真天真,他想。

  燕冽指了指嗓子,落寞地摇头,示意自己说不了话。

  女孩似是一愣,连忙从包里摸出一个薄本和一支笔递给他。

  燕冽接过来,垂眸翻开,纸张脆弱不已,从他指腹蹭过就噼啪作响。

  燕冽嫌弃,痛快利落地写了一行字。

  他写——要谢谢我,就给我二百块钱吧。

  这两天他在街上打听了,办张还过得去的假证得二百。

  一垂眼,看到了女孩眼里的怜悯。

  这什么眼神?

  燕冽眉毛跳了跳,按住那无奈扯唇。

  早知道就要三百了。

  女孩痛快利落从包里拿出两张鲜红的一百,叠在一起双手递给他。

  同时一边比画一边缓慢地说,“我,就,在,这,家,店,打,工。随,时,找,我。”

  燕冽虚伪的用温和的目光藏住眼底真实的冰冷,虽然他听这句话的时候,太阳穴也跟着跳。

  女孩往后一步,“我叫音音,音乐的音。”

  说着又对他重重鞠一躬才转身跑回去。

  虚假的柔光消失,露出眼底的坚冰。

  他冷嗤一声,垂眸翻看手里可怜巴巴的两张纸币。

  塞进裤兜里,转身又消失于黑暗的深巷。

  他当天就去找了□□的人,交了定金又去找工作。

  三三两两看看,也就工地日结,能赚快钱。

  燕冽目前暂时的计划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挣点钱买手机,然后他得想办法深入那个狼窝拍下证据给他爸妈看看。

  让他们死心,省得再给他扔进去。

  所以他得去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省得被他们抓回去。

  □□下来之后,燕冽就直接进工地了,反正他身无外物。

  第一天太阳暴晒,燕冽就一个感受——真累啊。

  他满脚血泡,手上也都是被划破的口子,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晒得通红,再过两天可能就得爆皮。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妈的,这日子不是人过的。

  锦衣玉食二十年的少爷有点不想干了。

  他哑着嗓子去工头那问第一天工资多少,工头喷着臭烟说一百六十八。

  还有零有整的。

  才一百六十八啊,还不够还小姑娘钱的。

  寻思寻思,燕冽想,咬牙再坚持几天吧。

  真是咬牙坚持。

  工友们都笑话他皮咋嫩的跟小姑娘似的一磨就破呢。

  烈日炎炎,他坚持了五天。

  每天两顿盒饭,二十块钱,攒了七百四十块钱,他准备留个整数,剩下二百四都给小姑娘,四十块钱就当借钱的利息了。

  下工之后他跟工头打招呼说出去一趟,就走出暴土扬长的工地。

  夏天胶合板搭成的宿舍跟蒸笼似的,比外面还难受。

  燕冽除了睡觉几乎不在宿舍里待,大家都习惯了。

  燕冽到时,烧烤店正高峰期正忙,他就退回巷子口那靠在墙上安静等着。

  看到她被人调戏之后淡笑着扭头,燕冽抿唇。

  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自爱?

  他不由蹙眉,下一秒挪开眼不再看,仰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结果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等头猛地一坠醒来时,烧烤摊已经开始收拾。

  他看她在那边忙碌穿梭,动作利落地把用过的餐具扔到垃圾袋里,又将劣质的塑料桌子擦干净。

  过了一会儿,她收拾完,好像跟老板娘说了句什么,就往这边走。

  发现他了?

  燕冽往前迎一步,刚要踏出暗巷就看她双手捂住脸痛哭出声。

  燕冽顿住,忙闪身躲得更深。

  巷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身极粗,他躲进那个角落。

  安静一会儿,探出头,就看她蹲在巷口,外面都看不见的位置正对着墙面捂着脸哭。

  除了最开始他听到的那下,后来只是无声啜泣。

  听得人心里难受,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这一天直到女孩离开,燕冽都没从树后出来。

  他仰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望着渐渐升起的太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等他转身离开时,去的却是工地那个方向。

  又过了两天,燕冽休息。

  他去市场买了一套纯棉的t恤裤子,又买了一件白衬衫,花了大一百。

  等他把劣质的军训服换下去时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这破衣服根本不吸汗,跟穿着移动的汗蒸房似的。

  好几次都要把他热中暑了。

  现在他手里还剩一千块钱,他准备把钱先还了去。

  这回可别遇到什么尴尬的场面了,他想。

  今天运气很好。

  以他的观察,今天没有人调戏女孩,她也没哭。

  燕冽松口气。

  等烧烤摊收摊时走过去,站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对她摆摆手。

  她周围几个年轻的服务生都愣住了,凑到一起交头接耳。

  女孩跑过来,见到他似乎很惊喜,抿唇朝他笑。

  不知怎的,他又想到前日她开闸放水没有尽头的眼泪。

  于是他也僵硬地回以微笑。

  他把钱递给她。

  女孩垂眼,然后又快速抬头看他,紧接着说句等一下转身就跑开了。

  再回来时手上拿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箱。

  她在他面前站定,打量两眼又拽他到一旁路边坐下。

  之后她才讶异看他一眼,“你这个手都感染了,不疼吗?”

  燕冽这才低头,翻过手掌看她打开一瓶药,娴熟地将深色药液倒在棉花团上,然后摁在他手背各个骨节的伤口上。

  他浅浅皱眉。

  这都是搬砖的时候无意弄伤的,一天天累得跟死狗一样,他也没精力去管。

  柔软的棉花蘸着微凉的液体贴在火烧火燎的手背。

  燕冽垂眼看着她白皙的侧脸,半晌,在她抬眼看过来时不经意错开。

  “这个药你拿着,还有别的伤口记得涂。”

  “还得吃消炎药。”

  “消炎药你知道吗?头孢、罗红霉素都可以。你去药店问问。”

  她似乎把他当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事无巨细地嘱咐他。

  燕冽想笑,他似乎比她大。

  身后有声响,最后一张桌子已经被收起来。

  她收回眼,又看他,“我先回去了,记得上药。”

  说着像悦动的小鸟,拍着翅膀飞走了。

  盛夏炎热,深夜难得晚风凉爽,困顿之下燕冽不想动。

  “小娃真嫩,不知道睡起来啥滋味?”

  咔嗒。

  打火机的声响。

  墙角的另一边有人说话。

  “听老板娘说她才十七,嘶。之后她得回去上学呢。”

  “整一个整一个,干净的学生妹,咱俩打个配合啊?这么大,来点甜言蜜语就得懵了。”

  燕冽缓缓睁开眼。

  漆黑的眼眸闪过暗光。

  才十七啊,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小。

  他缓缓起身,看一眼脚边的白色药箱,绕过墙角。

  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看到突然出现的高大青年先是一愣,而后梗着脖子叫嚣。

  “看什么看,找揍啊?”

  燕冽裂唇,歪了歪脑袋。认出来是这店里的服务员。

  好久没揍人了,手痒。

  提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嘭嘭闷响。

  “辞职”,他一手拎着一个,哑声威胁,“不然见你们一次打一次。”

  两个人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燕冽摸了摸喉咙,强撑着说了一句话,疼得龇牙咧嘴。

  天蒙蒙亮,燕冽提着小药箱往回走。

  一路上他就想,那姑娘才这么大点,他能赶走坏人一回,以后怎么办啊?

  想了想,他回宿舍翻出上回她给的纸笔,给她写了一封警示信。

  第二天中午午休没吃饭,他给她送去了。

  他以为她会大惊失色然后赶紧辞职。

  没想到她只是愣了一瞬,然后笑笑说知道了。

  并向他道谢,“谢谢你提醒我。”

  甚至还有闲心跟他开玩笑,“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燕冽沉默,气闷,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往前走了挺远,顿住往回看时,她还在那,看到他回头,还对他摆手。

  “……”

  孺子不可教,不管了!

  可不知怎么的。

  每天下工之后,他总往这边转转。

  有时她看到他会给他偷偷送点好吃的,有时在忙只能对他点个头。

  后来连老板娘都看他脸熟了。

  女孩忙的时候,老板娘会代替女孩过来给他送吃的。

  燕冽:“……”

  “吃吧!”

  老板娘爽朗大气,“音音说了,你是她表哥,来看她有啥不好意思的。”

  燕冽抿唇,又往她那看一眼。

  而后才接过一餐盒满满登登鲜香四溢的肉。

  燕冽这段时间只顾着攒钱,每天吃得清汤寡水根本吃不饱。

  本来就高瘦的人,又瘦了一圈。

  不过肌肉线条隐隐出现,他又被晒黑,一股子硬朗。

  这样平淡无波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燕冽也问过自己为什么总会过来看看,他后来觉得,大概这个女孩算是他在这唯一的朋友吧。

  她可能跟他一样,各有难处。

  那次她无声痛哭的画面一直在印在他心里。

  又过了几天,突生的变故打破了虚假宁静的生活。

  他如往常一般下工过来,哪想绕过街角就看老板娘翘首等待,一看到他,老板娘连忙快步过来。

  “快去看看你妹妹吧,她发着烧又受了惊。”

  燕冽脚步加快,跟老板娘往宿舍走。

  宿舍是烧烤店后面的三层小楼。

  女孩住在三楼最里面那间。

  “造孽啊造孽,今天她发烧,我让她休息。哪想突然听到她喊,冲上来一看,不知道啥时候有人躲在衣柜里,一见到我们赶紧就跑了。”

  “还好店里小伙反应快,要不然晚了。”

  老板娘寻思寻思,跟他商量。

  “音音年纪太小长得又扎眼,我一开始以为她自己孤身一人来怀城还为她捏了把汗。”

  “还好后来你这个哥哥也过来了。”

  “我寻思,要不然你接她出去住吧。”

  燕冽没应声,目光越过老板娘落在床上的小鼓包上。

  老板娘似乎知道他不能说话,也不介意。

  老板娘欲言又止,最终从门口退出去。

  脚步声渐远。

  房间里只剩他们俩。燕冽环视一圈。

  房门是单薄的木门,锁是最简单的锁,他觉得就算大门锁死,他一脚也能踹开。

  房间不大,只能放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站在门口就能把全屋看清楚。

  白墙脏污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角落更是长满了青苔。

  没有卫生间,没有浴室。

  他往外走两步,锐利的眼神打量一圈,楼梯旁边的房间有个标志,好像是浴室和卫生间。

  看明白之后他又回来,望着床上潮红发热的女孩不由感叹。

  她怎么混得比自己还惨?

  听老板娘的意思,她家不在这,不得不过来逃避什么事的。年纪不大孤身一人,也没家人跟她一起。

  燕冽不禁自嘲,他们还真是同病相怜了。

  燕冽安静思考一会儿,看到床边放着的水银温度计和药盒,他拿起来看眼温度,,还行。

  他想下楼去给她买点粥。

  但是又不放心出去扔她自己在这,这地方跟龙潭虎穴似的,再说她刚刚还受惊了。

  燕冽等了一会儿,果然又过半个小时老板娘端着疙瘩汤送过来。

  又给他带了点吃食,燕冽颔首道谢。

  等人离开之后,又不禁低笑。

  都不知道人家姑娘大名叫什么,就被当成哥哥了。

  一个两个,对他都真放心啊。

  又过半个小时,床上的女孩额头沁满了汗珠,渐渐醒来。

  看到他站在一旁似乎也没太吃惊,甚至还好脾气地往旁边让一让,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下。

  燕冽眉心一跳。

  转身从墙角拎过来一个破凳子,坐下。

  她躺着,他坐在床边破旧的椅子上。

  还要找准重心,椅子的滚轮缺了个,一不小心就要摔。

  坐着比不坐还累,可他也不能坐人姑娘的床上。

  燕冽只能装得像模像样,好像坐得挺舒服。

  耐心等她吃了一碗疙瘩汤。

  然后他才掏出刚刚写好的纸给她看。

  他以为她会拒绝,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缩紧。

  可她安静看完,转眸看向他,安静地说了一声好。

  这回燕冽眉心不跳了,心脏猛地跳动。

  他不由唾弃自己,人家姑娘才十七,还没成年呢。

  就这样,他们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同居生活。

  燕冽在附近老小区租了一套两居,他特意看了几点,厚重的防盗门,每个房间门都要有锁。窗户外面还有金属栅栏,防止有人进来。

  老板娘主动让冷白音早些下班,不用上大夜班到后半夜三四点。

  每天燕冽都来接她下班。

  燕冽下工接完她下班,到家已经十点了。两个人就各自回房休息。

  两个人说是同居,真的就是单纯地住在同一屋檐下。

  燕冽为了不影响她,连厕所都很少出来上。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怀城进入七月。

  两个人熟悉不少。

  通过纸笔交流都知道了对方有所保留的故事。

  他们都是因为跟家里有矛盾,然后跑出来。

  莫名有些惺惺相惜的滋味。

  他能察觉到女孩态度的变化。

  原来回家就回房间,现在会在客厅里抱着西瓜看电视。

  就是穿着t恤短裤,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晃得燕冽心慌。

  次数渐多。

  燕冽再迟钝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他不由唾弃自己,失心疯了吗?人家才十七!

  他都二十了!

  她还要上高中,考大学。

  不能被虚无的东西耽误了。

  于是从那天开始,燕冽就不怎么回家了。

  他接女孩下班送回家之后,说要去工地加班。然后就一去不回。

  再见面时就是第二天再接她下班。

  如此几次,女孩再傻都发现异常。

  又一天他来接她时,她平静地问他,是不是影响到他了。如果那样,她可以搬走。

  燕冽急了。

  搬走?

  然后又把自己陷入危险中吗?

  看着她澄澈的眼神,燕冽最终屈服了。

  又回归原本的生活。

  又这样平淡度过了一个月。

  眼瞅着进了八月。

  两个人已经非常熟悉。

  但是神奇的是,两个人都没有问对方的真实姓名。

  她一直叫他哥哥。

  由于一开始她以为燕冽不会说话,后来又错过了时机。燕冽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真的没在她面前说过话。这个决定,在他们一次谈话中彻底被钉死。

  那天她好像很难过,双眼通红地跟他说,“哥哥,我跟你说说我的秘密吧,反正你也不会告诉别人。”

  燕冽安静地听着,听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心脏都疼。

  回到房中之后,他望着斑驳的天花板怔怔出神一整夜。

  他知道,自己完了。

  却又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就完了!

  从这一日之后,两个人之间就蒙了一层细密的白纱。

  燕冽总若有似无地躲避她。

  她好像知道,也好像不知道。

  终于有一日,烧烤店庆功宴,她喝了点酒。

  燕冽去接她,她已经走不动路。

  燕冽背她,她乖巧地趴在他的背上。

  走着走着,有股暖流湿了他后颈的衣料,又沾湿他的皮肤。

  “哥哥是不是也快不要我了?”

  被双亲抛弃过三次的女孩,这方面敏感度极其高。

  燕冽脚步顿住。

  月光照在他们身上,漆黑的夜里,他们好似融为一体。

  耳边是她清浅的呼吸,还带着淡淡的酒香。

  燕冽望着远处漆黑的路。

  他突然想回家了。

  回滨城那个家。

  第二日醒来,他就把纸上写的计划给她看。

  他要抓紧时间曝光那家恶劣的训练营。

  她睫毛颤抖,认真地看他的计划。

  良久之后说了一声好。

  这一准备又是大半个月。

  这段时间燕冽攒了八千块钱。

  从前挥金如土的盛东燕少从来不知道攒钱有多难。

  他们买了手机,买了高清摄像机,买了录音笔。

  大肆消费一把。

  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燕冽独自爬上训练营外的高树上,架着摄像机耐心取证。

  高墙内传出嘭嘭被打的闷声,还有受害者悲惨的哀嚎,燕冽放大画面,聚焦在教官们手中的棍棒上。

  录上东西了!

  他激动握拳。

  “噗嘶噗嘶。”

  树下有声响,他垂眼,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了,急得马上跳下大树。

  “有人来了,快跑。”

  燕冽顾不上问她,拽着她在一人高的草丛里穿梭。

  耳边风声呼啸,身后追兵紧追不舍。

  终于看到镇上的灯光,热闹的夜市。

  燕冽拽着她躲在街角,快速将外套脱掉,余光见人往这边走之后忙抬臂将她揽入怀里。

  穿着黑色紧身背心的几个大汉走进街市,怒目巡视。

  他垂首贴在她颈侧,刚刚因为剧烈跑动气息猛烈地喷薄在他们围成的狭小空间里。

  女孩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万分信任依赖地拽住他腰侧的衣料。

  燕冽垂眸看她,她也仰头凝视着他。

  有大爷大妈见追兵拿着棍棒不是好人,连忙去派出所找警察。

  警察过来把这群人赶跑。

  燕冽身后嘈杂烦乱,他们这一隅安静非常。

  连空气好似都要凝固。

  燕冽气息渐渐稳下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女孩眼睫颤抖,目光落在他眼尾的泪痣上,又缓慢挪过来与他对视。

  然后她缓慢地闭上眼。

  砰!

  仿佛有人往他心上开了一枪!

  燕冽从未觉得如此口干舌燥。

  扑通。

  他重重闭眼,又睁开,他轻轻拢了一下她的腰间,以保护的姿态。

  又望向外面,拍她,示意她安全了。又拽她手腕。

  女孩睁开眼,定定地看他。

  良久之后才说,“好,走吧。”

  从这晚之后,两个人之间又有些尴尬。

  也不能说尴尬,算是冷战?

  燕冽说不清。

  她好像对他有些疏离。

  这种气氛又持续了一周,在一个早上,被一声喷嚏打破。

  听到她不停的打喷嚏,燕冽忙开门去看她,她正站在窗边,握着把手一下一下地接连打喷嚏,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

  她痛苦地捂着脸,蹲在地上。

  燕冽急得不得了,围着她转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孩推他,不用他管,自己回了房间。

  燕冽被关在门外,沉默地望着紧闭的房门。

  听着里面她接连不断的痛苦喷嚏声,心里发紧。

  她把自己关起来。

  等第三天她眼睛都开始肿了时,他终于忍不了了。

  抱着她就往医院跑。

  医生说要查过敏原,就是贵一些,一次一千多,可能还查不到。

  她握着他的手腕晃动,示意不要。

  燕冽不看她,斩钉截铁地说要查。

  结果一周才能出。

  医生给开了氯雷他定和布地奈德喷剂。

  燕冽让她请假在家休息,她坚持去上班。

  回滨城在即,燕冽把工地的活辞了,准备在家照顾她。

  结果人家小丫头药一喝,鼻子一喷,拍拍屁股上班去了。

  过敏原结果出来那天,她才露面。

  两个人一起去医院,结果如医生预料那样,是过敏。

  结果显示她对蒿类过敏。

  北方八月末九月初是蒿类植物授粉的季节,所以她才中招。

  至于为什么今年才显露出来。

  医生说都有可能,跟人的体质有关系。

  回家路上,两个人坐在公交车上。

  燕冽微微出神,这样的生活在三个月之前,对他来说是地狱。

  那时候,他还自困在茫然苍白的人生哲理中——他为什么而存在,为什么而活。

  现在不了。

  他已经体味过最接地气的活法。

  他客观抽离出来之后发现,是他太轻易得到一切,又没有更崇高的理想追求。

  就容易浑浑噩噩,郁郁寡欢。

  他侧眸看了一眼她,眸光微深。

  他现在好像已经窥探到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女孩问。

  燕冽回神,仓皇看了一眼周围拥挤的人群,连忙摇头。

  回家之后,她又问了一遍,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燕冽看眼窗外氤氲的月光,突然觉得太轻易说出那四个字不符合他的逼格,于是他又摇头。

  他寻思他得好好准备一下,不能因为她孤身一个人就不重视她。

  他转眸看向窗外,就没有看到她暗下去的目光。

  她起身回房休息,在她合上门时,他握住她的手腕,你明天早点回家。

  他在她的掌心上写。

  她没应声,挣开他的手掌,关门休息。

  第二天燕冽早早起床,去买早饭。

  回家放到餐桌上看到她还没起床,就又出门去买别的东西。

  他觉得应该有鲜花,有礼物。

  才不坠盛东燕少的名声。

  往后说起来,起码不丢人吧?

  他在外面忙活了一整天,回家又简单布置了一下。

  然后耐心地坐在沙发上等。

  等到夜幕降临,等到月亮高悬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渐渐地,燕冽觉得不对劲。

  去烧烤店,与老板娘对视第一眼,老板娘就惊异瞪大眼睛,“你怎么没跟音音一起走啊?”

  走?

  走去哪里?

  似乎看到他的疑惑,老板娘迟疑道,“音音今天不是回老家了吗?”

  轰。

  巨雷轰顶。

  他匆匆跑回家里,一把撞开她的房门,这才发现她的桌上放了一封信和一叠现金。

  信上说,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嘱咐他以后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受伤。

  还说她不能花他的钱。

  桌上的钱请他一定收好,是这段日子合租的租金,还有她看病花的钱。

  最后只有四个字——有缘再见。

  他搜罗全屋,除了她落在角落里的一个红色发圈,什么都没有。

  都拿走了。

  他怔愣地站在屋里,久久没有动弹。

  他下楼在寂静的怀城里翻来覆去地寻找,他们常去的小店,爱逛的地方,哪哪都没有她的身影。

  她像是一朵洁白的云飘在空中,突然来一阵风,就被吹没了。

  燕冽怅然若失回到他们的出租屋里。

  房内还有她身上馨香的味道,可她人却不见了。

  冷白音听到这,终于忍不住捂他恼人的嘴。

  趴上他胸膛控诉他,“这跟我的回忆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在她的掌心里闷声疑惑。

  “你不是深情人设!你根本不搭理我!”

  “我以为你是个渣男!”

  冷白音气恼,仿佛陷入回忆,蹿上去就咬了一口他的喉结。

  燕冽大惊,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咬住呃闷哼一声,忙抬手按住她的后腰,深吸一口气眸光深沉看她。

  “先别闹。”

  然后才说,“我怎么不搭理你?”

  “我怎么能是渣男呢?!”

  他在怀城除了赚钱就是围着她转。

  冷白音冷哼一声,不理他。

  她都暗示他多少次了,他跟块木头似的没有反应!

  简直符合现今渣男的三大准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要不是失望至极,她怎么会匆匆离开?

  “燕冽,我才发现你戏这么多。”

  “你装得好像,我真以为你不会说话。”

  燕冽:“……”

  抿唇解释,“一开始的确是……”

  “那后来呢?”她斜眼看他,“后来没好吗?”

  “……”,燕冽小心觑她一眼,“那不是,错过机会了吗?”

  “好吧。”

  “你再跟我讲讲之后怎么回事,你回滨城之后,爸为什么家法你了?”

  “我好像没告诉你我全名,你怎么找到我的?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你怎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呢?”

  她的疑问像机关枪一样向他袭来。

  燕冽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膀,用鼻尖碰了碰她柔软的红唇,“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作者有话说:

  论少年直男直女的思维差异有多么大(小猫比划)

  下章预告:“我十七岁时,就好奇哥哥身上的肉怎么那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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